賞花、餵魚、逗鳥兒,或是下棋、品茗,這都是好的,總之是消遣。
方玧只當他是精神好了,閒不住,也是同他一起消磨時光。
年紀大了,也沒什麼樂子。
哪兒像年輕的時候,說出門南下或是北上,就去了呢。
可裴曜做這些卻不止是消遣,他是捨不得。
一想到自己不知哪一天就會離開,他便想要同方玧在一起待的更久些,多留下些共同的回憶。
到如今,二人也算是相守一輩子了,怎麼會捨得呢。
方玧察覺他不對勁的時候,是夜半醒來之時,發現裴曜坐在旁邊看她。
「怎麼不睡?」
「睡不着。」裴曜笑了笑,伸手摸摸方玧的臉,「你也長了這麼些皺紋了。」
方玧無奈,「老太太一個了,怎麼不長皺紋,又不是老妖精呢。」
「怎麼會是妖精,你老了也好看。」裴曜溫和道。
「夜半說起這些膩歪的話。」方玧故意嗔他一眼,不過也隱隱感受到了他的情緒,便也坐了起來,柔聲道,「好了,睡吧,我一直都在呢。」
裴曜沒接話,半晌才低聲道。
「我怕是,沒多少日子了。」
「胡說什麼,不吉利的很!」
方玧立即就打斷他。
可裴曜卻搖頭,「自己的身體,自己最清楚,不過你放心,我喜歡暖和的天氣,定然不會如今外頭冷冰冰的就走。」
如今,又是秋末冬初了。
聽得這話,方玧只覺得心底一陣鈍痛,半晌才又道。
「睡覺,不准胡說,也不准胡思亂想!」
語罷,不由分說的就按着裴曜躺了下去,固執裏帶着些許逃避。
可有些事情不是想逃避便能避過去的。
真正入冬後,再怎麼精細照顧,裴曜還是再度舊疾復發了。
這一回,病的除夕宮宴都沒參加,也就是十五的時候,撐着身子出來家宴,吃了碗湯圓,等正月一過,人也越來越虛弱。
整日的咳嗽,咳血是常事,不咳嗽的時候,幾乎也都是昏睡着。
方玧日夜守着,哪怕有孩子們侍疾也不肯離開。
這幾年,年輕時候相識的人都慢慢去了,裴曜這個伴她多年的枕邊人也即將離去,屆時便真的只剩她孤零零一人了。
裴曜大約也是知道方玧害怕,所以醒着的時候,必定要盡力陪着她多說會子話。
這種昏昏沉沉的情況,一直持續到四月中旬,忽然,裴曜的精神就好了不少。
其實這樣的情況是方玧更不願看見的。
迴光返照。
這四個字雖不願說出口,可大家也都意識到,八成就是了。
那日天氣極好,陽光明媚,裴曜說想去御花園散步,兩人一道去了,還餵了錦鯉,走走歇歇的,晃悠了快一個時辰才回宮。
午膳後,兩人坐在一起喝消食茶,裴曜忽然道。
「我這一輩子,是虧欠你的。」
「說這個做什麼。」方玧斂眸。
裴曜只看着她,「我知道,你小心翼翼了大半生,什麼守規矩,懂事,不過是你害怕,不敢任性罷了。」
「那都是年輕時候了,現如今也都放肆了。」方玧笑道。
老來還真是比年輕時候更肆意。
裴曜聞言,旋即也笑着點了點頭,但過了一會兒,還是又重複道。
「還是我虧欠了你。」
這回,方玧就沒接話,只默默的給他杯中又添了些茶。
兩人就這麼坐了小半個時辰,裴曜說想午睡一會兒,方玧便扶着他進去躺下了。
方玧睡不着,便在外間抄寫佛經。
可沒想到這佛經抄完,一個時辰過去了,屋裏還是沒有動靜,方玧的心便不由提了起來。
快步進了內室。
片刻,外頭的宮人們便聽得了屋裏傳來太后的帶着哭腔的驚呼聲。
整個宮裏頓時亂做一團。
太上皇去了。
走的安詳,是在睡夢中去的。
四皇子趕來時,方玧只紅着眼睛坐在那裏,整個人顯得空洞無措,如靈魂缺了一半似的。
直到皇后主動提出扶她去別處歇着,她才有了幾分反應,機械的點頭,由着皇后扶了出去。
走到門口時,腳步忽然又頓住,轉頭看向躺在榻上的裴曜。
就那麼一眼,人就雙眼一黑,暈了過去。
等方玧從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走出來時,已經是裴曜過世三個月後了。
又是中秋。
因為太上皇過世,舉國哀悼,並未辦宴,所以這團圓佳節也顯得清冷起來。
晚上四皇子還是同皇后,還有幾位皇子公主,來陪着方玧用了頓晚膳,不過方玧興致不高,精神不好,所以也是很快就散了。
等到孩子們都走了,方玧才後知後覺,又冷清起來。
望着窗外圓月,忽然就想起那一天,裴曜問她的話。
html|sitemap|shenma-sitemap|shenma-sitemap-new|sitemap50000|map|map50000
我的書架 電腦版 手機版:https://hkm.sxsylq.com/