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對話幾句,沈爹最後心事重重出來了。
最後他對沈星說:「他哥哥那事你別管了,交給爹。」
沈爹不好接受,但他不是強權父親,沈星說,她想以後出宮生活,到時裴玄素報個病亡,回老家下江南都行。並央求先不要告訴大姐他們。
沈爹反覆想過,唉,也罷。
女兒從來沒有這麼自作主張和執拗過,說她和那人一點不相識,他也不信。
沈星在沈爹的房間整理一下,眼睛有些紅紅,她用冷水敷了一陣才恢復,又對着小銅鏡把有些蓬亂的頭髮重新梳了梳。
沈爹見了吐槽:「女大不中留,和你二姐一個樣。」
沈星皺皺鼻子。
事實不是這樣,但她也沒法辯駁了。
沈爹絮叨幾句,匆匆出門去了。
沈星收拾好,就去找裴玄素。
裴玄素用了飯食,留心過院門栓是關的,他慢慢起身端着碗筷去了灶棚洗了,收拾好水槽再回去。
經過窄小堂屋和東廂相夾的後窗的時候,他站住了,怔怔望着窗外,不知在想什麼。
——家裏的窗沈星原來都蒙住了,生怕漏了光被人發現。但父女倆今天都回來,並升灶造飯,繼續黑燈瞎火反而奇怪。其他窗沈星都關住了,唯獨後面這扇是一個兩頭封住僅一丈寬的死巷水溝,是個敞味的好地方,她就推開了。
入秋時分,水溝乾爽很多,長年濕潤死巷兩壁長了不少蕨類植物。
裴玄素望過去時,正好見壁角有一株斜生的半枯卷蕨在秋風夜晚瑟瑟搖曳。
他正好望見那株卷蕨,一下子站住,怔怔出神。
沈星出來的時候,看到的正是這一幕,深宵風冷,席捲垂簾和他的衣角,他身形沒以後徹底成熟的寬厚,單薄一些,但站姿和上輩子一模一樣。
是那個人,恍惚又不是。
沈星怔了怔,她也是剛才和她爹說話,才想起裴玄素原來是三元及第狀元郎。如果沒有那些變故,他大約會走上文濟天下或武定一方的光明道路吧?
她心情有些複雜,裴玄素卻在她腳步一出現,就察覺了她的存在。
「沈姑娘。」
他轉過身,兩人都有點尷尬,裴玄素彎腰致謝:「謝沈姑娘。」
裴玄素懂,屋子很小,沈家父女聲音再低,他聽覺靈敏,也隱約聽到一些,子虛烏有的舊情緣,懂的都懂。
「沒事,」沈星頓了一下,「你眼睛好點了嗎?」
她拿眼睛瞟了他一眼,卻一下子撞進裴玄素那雙線條精緻的丹鳳目當中,對方一瞬不瞬和她對視,喉結上下滾了滾,明顯壓制難忍的情緒。
沈星訕訕,她抿抿唇,最後斂了方才的表情,站直躊躇了一會,說:「我打聽到你哥哥的消息了。」
她小聲說:「還好,就是已經淨身了。」
這類消息沒有比大理寺的官員和獄軍更靈通的,不用很刻意打聽,沈星就聽到了,再細心留意了一下裴玄素兄長相關的。
裴玄素兄長叫裴明恭,今年二十二,是個痴兒,智力如七歲稚童,因此才破格超齡,沒入宮籍。裴玄素的父親判十極第三刑。
沈星的聲音很小,但窄小的廳堂只有幽幽風聲,還是清晰聽得到。
裴玄素愣愣的,猝他低頭,用手捂住臉,有淚珠在指縫滾下。
沈星從來沒有見過裴玄素哭,兩輩子第一次,那種低啞壓抑的哭聲,卻聽得沈星心頭髮澀,她一下子想起上輩子的家人,心裏難受,也紅了眼眶。
這一刻裴玄素痛苦極了,沈星沒吭聲,她太知道這種痛楚是沒法用言語來安慰的,裴玄素還是被家人背叛的,想必他比前世的她更慘痛。
她抿唇深吸一口氣,撩起門帘,把空間讓給他。她去院子把衣服收了,再燒點水。裴玄素的傷勢看着有好轉,她把她爹的衣服煮過一身晾上,正好讓他換了。
只是她才走到院子,小廳的灰藍門帘慢慢挑起了,裴玄素站在門檻後,「沈姑娘,你能幫我打聽一些事嗎?」
沈星驀回頭,對上裴玄素那雙傷慟泛紅卻依然黑亮有神眼眸。他是個聰明人,兩人視線一對上,沈星明了,他知道了自己的有意迴避。
裴玄素輕聲說:「今天初幾了?我爹判了什麼刑?」
沈星無奈,半晌,只得硬着頭皮說:「罪十惡不赦,即刻處決,判的判的是十極第三刑,剝皮楦草。」
她一下子住了嘴。
這是大燕太祖留下的刑罰。太祖痛恨貪官污吏,凌遲、剝皮楦草、點天燈等等,留下極多酷刑。其他罪行也有採用,總體來說,大燕的刑囚比前朝要嚴酷得多。
頭腦「轟」一聲,裴玄素猝不及防,氣血上涌,一下子失了聲音。
他早有心理準備,他知道父親必定是死刑無疑,但萬萬沒想到,竟然是如此殘酷極刑!
裴玄素髮出一種野獸悲鳴的低嗚,他一下子跪倒在地,雙手撐着上身,身體哽咽着,卻始終無法嗚泣出聲,他痛苦趴伏地蜷縮起身體。
沈星心裏多少不是滋味。
她是有先知的,就算沒打聽,她也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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