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啟謨夜裏不睡覺,藏在窗後,冷靜監視。果然一到深夜,鄰居閣樓的窗戶就會打開,一個矮小的身影像猴子般敏捷躥到桓牆,輕車熟路,攀爬梨樹,採摘梨子。
夜色昏暗,隱約還是能辨認出是一個小賊,看着年紀比自己還小。這么小就不學好,學會偷人家東西。
在京城聽聞閩人狡黠,此地果然是風氣惡劣。
趙啟謨琢磨着梨子被偷的事,不能告訴父親,父親太寬仁,說不定還會覺得小賊可憐,給送去一筐梨子呢。
在京城長大的趙啟謨,身邊有很多夥伴,都是些貴家公子,平日跋扈,胡鬧惹事,捉弄人的手法也多。
起先他連續數夜看惡鄰偷梨,不動聲色,等這小賊把一側的梨子都摘完,要想再獲得果實,只能離開桓牆,往樹梢上攀爬時,趙啟謨才從院中出來,他舉着燈火,朝李果呵斥。
李果嚇得抱住藍中梨子,趴在樹上不敢動彈。
&膽小賊,還不下來!」
趙啟謨在樹下斥罵,朝手指指地,他說的是官話。
李果在樹上僵持,他聽不懂趙啟謨在說什麼,但聽那語氣很兇。
再結合動作,大概能猜測到這位兇惡男孩在說什麼。
&就不下去。」
李果用當地語言回敬。
&賊,再不下來,我喊人把你拽下來!」
趙啟謨聽到對方張牙舞爪,說土話,他聽不懂,心裏越發生氣。本來他在京城待得好好的,天降奇禍,被爹帶來這種陌生地方,還被一個小賊嘲弄。是可忍孰不可忍。
&不下去,你能怎麼着我!」
看到對方氣急敗壞,李果騎在樹杈上,拿顆梨子砸趙啟謨。
黑漆中他也辨認不出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,是什麼來頭,他平素缺乏管教,膽大妄為。
李果從小在衙外街長大,門口就是通往衙坊的西灰門,進進出出的官員見過無數,李果習以為常,他不怕官。
往昔,提學大人在這靜公宅里住的時候,每到梨子成熟,都會讓僕人一筐筐往外送貧民。李果也進院子摘過幾次,根本沒人趕他。
趙啟謨躲過飛來的梨子,氣得捲袖子,攀爬樹杆。兩人在院子裏弄出聲響,早引來兩位僕人。
兩位僕人平日聽趙啟謨差遣,負責照顧這位貴家公子。他們護在樹下,一臉惶恐,不時囔囔:「小官人,你小心些。」
見趙啟謨往上攀爬,速度還挺快,李果傻眼,慌亂往後退,他又要護着籃中的果子,又要攀爬樹木,一個不慎,身子突然往下墜,墜落間,他拽住一根樹枝,咔嚓樹枝折斷,他連人帶一籃梨子重重摔在地上。
這一摔,十分疼,疼得李果哎呀哎呀直叫喚。
趙啟謨掛在樹上,看得十分開心,命令僕人拿繩子將李果捆在梨樹上。
李果皮糙肉厚,抗打抗摔的一個野孩子,僕人綁他,他還竭力掙扎,無奈人小力微,被架到梨子樹下,一條繩子捆得結實。
畢竟沒遭過這等罪,辛苦採摘的果子還全都摔壞,李果越想越傷心,在樹下抹淚哭泣——繩子攔腰纏繞好幾圈,沒綁雙手。
&官人,還是放了他吧。」
兩位僕人看着不忍,偷梨子雖然不對,不過小偷也只是個半大的孩子。
&放,不給教訓,他下遭還敢來。」
趙啟謨心意堅決,僕人也不好說什麼。
&么小就當賊,長大還不得殺頭。」
趙啟謨還記着這小賊在樹上得意的樣子,十分可惡。
既然逮到偷梨賊,也捆在樹上,趙啟謨喚着僕人一起離開,將李果晾在院子裏。趙啟謨的想法是,綁一綁,先嚇唬嚇唬,再叫僕人去鬆綁。
他也不敢將人綁起就丟院子不管,雖然是秋日,凍不死人,但天亮被老爹瞧見,自己要挨揍的。
院子漆黑無人,冷風吹拂李果的手臉,李果又冷又害怕,他的哭聲越來越大。哭的倒不是什麼我已知道錯,放走我吧,我再也不來偷東西了。他哭着喊娘,分外悽厲。
終於還是吵醒在北間休息的趙提舉。趙提舉邊穿衣鞋邊從屋內趕出來,找到哭聲地點,驚恐看見院子梨樹捆着一個小孩兒,急忙讓侍從鬆綁。
&孩,誰綁你在此?」
趙提舉一口字正腔圓的官話。
李果聽不懂,見有人來搭救他,哭得越發傷心。
&朴呢,喊他過來。」
趙提舉聲音剛落,一位粗人裝束的男子走出,問:趙公有何差遣?
&幫我問問他。」趙朴是當地人,趙提舉雇的馬夫。
趙朴過去問李果,李果邊哭邊指着東廂房窗子。
此時趙啟謨已經覺察不妙,在東廂房裝睡,房間內燈被熄滅。
趙提舉歷來體恤下民,最見不得欺凌的事。
一刻鐘後,李果已經在大廳里坐着,眼鼻因為哭泣發紅,一手一塊柿餅,用力咬食,不時還會允吸手指上的柿霜。
趙提舉訓着兒子趙啟謨,說着:「杜甫允許鄰居老婦人入院打棗的詩,你給我背來。」
趙啟謨乖乖念着:「堂前撲棗任西鄰,無食無兒一婦人。不為困窮寧有此?只緣恐懼轉須親……」
念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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