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一座城,在等你》——玖月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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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四點,急診大廳恢復了寧靜。
許沁一身白大褂,插着兜從大廳走過。
保潔員提着拖把,蘸滿消毒水,用力擦拭地板上的血跡。
許沁心不在焉,走到保潔員身邊才回過神。保潔員躲閃不及,拖把推着污水血跡,蓋到許沁鞋上。
保潔員慌忙道歉:「對不起,許醫生,對不起。」說着下意識拿抹布去擦。
許沁迅速抽出手,攔住保潔員下蹲的身體:「不用,沒事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
許沁溫和打斷:「是我不小心,給你添麻煩了。」
保潔員聽言,愈發難為情:「哪裏的話?要不,還是我幫您擦擦吧。」
許沁再度攔住,極淡地笑一笑:「我自己處理行。」
保潔員愧疚而感激:「許醫生,你人真好。」
許沁繼續往前走。
保潔員握緊拖把,在許沁身後打量——纖瘦高挑的身材,白大褂更添一絲清麗,過肩的頭髮拿皮筋箍了個圈兒,有幾縷散落兩旁。
保潔員猶豫半刻,輕喊:「許醫生!」
空曠的大廳響起回聲。
許沁腳步一停,回頭:「嗯?」
「剛才送來那個人,救過來了嗎?」小保潔員說着,下意識瞟了一眼腳下的血跡。
此刻的急診大廳風平浪靜,靜可落針;誰能想像不久前這裏哭聲喊聲,亂作一團。
許沁說:「救過來了。」
保潔員臉上綻出大大的笑容:「太好了。許醫生,」她對許沁鞠躬,「辛苦您了。」
許沁略微頷首算是回應,轉身離開。
四點,正是夜最深的時候。
醫院走廊里燈光慘白,空氣中瀰漫着生死場特有的味道,沉悶,苦腥,揮之不去。
許沁雙手習慣性地插回兜里,穿過空無一人的走廊,走進辦公室,站定。她低頭凝視腳上髒污的鞋,眼裏露出一絲嫌惡。她眉毛皺起來,覺得噁心極了。那泥水血水仿佛能穿透鞋面,從她腳背滲進身體。
許沁迅速坐到椅子上,脫下鞋子扔進垃圾桶。襪子是乾淨的,她熟視無睹,扯下來扔進垃圾桶,又拉開抽屜,扯出濕巾,用力來回擦腳背,擦到皮膚發紅像要擦破皮才停下。
許沁平靜下來,緩緩地調整一下呼吸,扔掉紙巾,打開柜子,換上備用的鞋,轉身走到洗手台邊,開水龍頭,打肥皂,搓擦雙手,衝去泡沫;再打肥皂,搓擦雙手,衝去泡沫,如此往復三次。
許沁有條不紊地做完這一系列動作,從白大褂口袋裏摸出手機看一眼,四點十分。窗外漆黑一片。
急診室里安安靜靜,仿佛這一夜終於要平安過去。
手機上有一個未接來電和一條短訊,來自孟宴臣:「周末回趟家。」
許沁從黑掉的手機屏里看見自己眼窩微陷。她已經連續工作個小時,整個人都麻木了。
許沁手放回兜里,食指輕敲着煙盒和打火機,瞟一眼牆上的「請勿吸煙」標誌。
她盯着那標誌看了一會兒,勾了勾唇角,起身走去陽台。
許沁倚在欄杆上,在夜風裏點燃一支煙。
抽到半路,身後傳來喊聲:「醫生!」
許沁起身把煙掐滅,關上陽台門,回到室內洗了三遍手,剛關上水龍頭,一個邋邋遢遢滿身煙灰的男人衝進來:「醫生,幫幫忙!」
許沁上下掃視他一眼,無明顯外傷:「你哪兒不舒服?」
國字臉男人上氣不接下氣,擺手:「不是,我兄弟,他——」
正說着,三四個髒亂不堪的男人踏進門,周身一股刺鼻的煙熏味和汗臭味。這群男人統一着軍綠色背心和褲子,各個身材高大結實,卻一個比一個不修邊幅,膀子全露在外邊,沾滿黑灰,不知是哪個建築工地上搬磚來的。
國字臉男人喘一口氣,指身後;許沁看過去,一片男人的身體,汗背心裹着,一時倒也不知他在指誰:
「他,他牙疼得特厲害。」
許沁頓時停下腳步:「牙疼?」
國字臉男人還在指:「醫生,你過來看看他……」
許沁打斷:「急診沒有牙科,去門診掛號。」
「門診現在沒開門。」
許沁:「那等開門了再去。」
許沁走到自己桌前坐下,抬頭才見一群男人齊刷刷盯着她。
也是在這一刻,許沁看見了人群里那個「生病」的男人,他戴着口罩,濃眉之下,口罩上一雙眼睛筆直盯着她,目光銳利而明亮。
只是一個眼神,足以看出他和他身邊的人截然不同。
許沁無懼地回看他:「聽不清楚嗎?急診沒有牙科,去門診。」
他沒有開口;
反是國字臉男人有些急脾氣,窩火道:「門診現在不開門,這要怎麼辦?」
許沁:「忍着。」
「你!」國字臉男人捏了捏拳頭,一咬牙,像是做了極大的讓步,「那你開點兒止疼藥。」
許沁靠在椅背上,雙手插兜:「我這兒開不了。」
「怎麼藥也開不了?你做醫生的,知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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