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且說這兩人一路分花拂柳,不過一盞茶的工夫,便到了沈辛夷的小院。
才進了垂花門,秋玉便收了油紙傘,兩人沿着兩側抄手遊廊緩步而行。
當中穿堂間,立了一架紫檀架嵌水墨針繡的大插屏。待轉過紫檀插屏,眼見便到了後面的正房大院。
當中五間上房,古樸素雅,棄了一貫的畫棟雕梁,取了其原有木色,別具一番書香韻味。檐下陰涼地里立個兩個才留頭的小丫頭,一見邵子期來了,忙打了簾籠相迎。
子期方進入房時,沈辛夷業已從裏間迎了出來。還不待子期見禮,便掏了手絹一面替子期抿汗,一面嗔怪道:「炎天暑日的,還跑過來做什麼,萬一着了暑,又得折騰人。」
子期上前挽了沈辛夷的小臂,一邊虛扶着沈辛夷往裏間去,一邊嬌聲道:「只許娘親疼顧孩兒,就不許做女兒的想念娘親不成。」
沈辛夷雙目中略過一絲柔意,抿嘴輕笑道:「好一張蜜嘴,今晨請安方才見過,這會子又來哄我。」
母女兩人說笑間,秋玉趕上前來,問道:「夫人,現在可是要擺飯?」
「傳飯吧。」沈辛夷略一沉吟,又囑咐道:「就擺到東次間去罷,那窗下有棵葡萄藤,借它些陰涼,也消消暑氣。」
秋玉應聲退下,到外間囑咐小丫頭子們傳飯。
「不等爹爹和哥哥嗎?」子期問道。
「他們爺們今日有外客,才叫了一桌客飯到外院,今日就咱們娘倆,也叫咱們素淨一回。」
紗隔後早就擺了飯桌,兩人坐定盥洗畢,秋玉立在一旁殷勤布筷。不多時,已有丫鬟端了黑漆捧盒魚貫進來。
秋玉上前揭開盒蓋,裏面盛着碟雞絲黃瓜。那黃瓜切成均長絲條,綠油油的配着鮮嫩雞絲,**天裏看着就爽利。秋玉又緊着揭了幾個捧盒,也都是些芥末鴨掌、清蒸時鮮、明珠豆腐之類的清淡菜色。
子期捧盞笑道:「還是娘親這裏好,連菜色都翠生生的討人喜歡,可惜姐姐不來,失了這口福了。」
「早差人送去了,還勞你這小丫頭惦記着。」沈辛夷替子期揀了塊翠玉豆糕,又囑咐道:「子姜忙着繡嫁衣,顧不得別的,可不許你去鬧她。若讓我知道了,連前兒的錯一併發落了才是。」
「不過就攀了園中的山石,虧娘親還記得。」子期含糊應下,兩人再無他話,寂然飯畢,自有丫鬟上來撤了碗筷。
子期年紀尚小,沈辛夷怕她積了食,叫秋玉並了幾個小丫頭帶她去後院涼亭里玩鬧了一會,才許她到裏間榻上歇晌。
才半盞茶的工夫,子期業已酣然睡去。沈辛夷悄聲屏退了丫鬟,自己坐在榻邊,替子期打扇拂麈。
沈辛夷細細打量着子期,心中未免長嘆惋惜。自己育有一子兩女,長女邵子姜,貌勝楊妃,才比甄后,頭一等的賢良淑德。獨子邵子牧,雖值舞勺之年,卻最是清俊通脫,小小年紀,已然有了其父風采。
可相較之下,次女邵子期雖勝小家之容,可到底生得單薄了些。所幸年紀尚小,只希冀將來能出脫得更為嬌俏。
目今正當盛暑之際,永晝難消,正是意倦神馳的時候。外間的丫頭子婆子們,早尋了陰涼地困晌,整個院子裏一片寂靜無聲。沈辛夷一時困意上涌,正恍惚惚欲困之時,忽聽得外間簾籠輕響,眯着眼細瞧,只見一人從簾後轉了進來。
這人頭上戴着重瓣單荷束髮白玉冠,簪着支蓮蓬頭細玉簪。穿一件暗紋玉色深衣,登着雙素錦雲頭鞋。度其形貌,面如朝霞明堂,色比霽月光風,身如孤松獨立,形同游雲飄渺。霧鬢雲裳,遺世之仙差可比;玉顏雪貌,淺墨素箋字難書。
「辛夷,這般瑣事交給丫鬟們去做便好。」來人舒眉輕笑,薄唇輕啟,聲似玉山將崩。
「妾身又不是玉做的,許久不動,豈不是要把骨頭都養懶了。」沈辛夷斂袖上前,一面替他換了身家常舊衣,一面玩笑道:「牆外百花俏,韞郎顏如玉。妾怕彼時腳力短,懶骨不及玉郎步。」
原來,這來人正是前國公邵文叔之養子,名喚長韞者,表字平淵。邵文叔一生未娶,齊王朝將亡之時,收養了一子,便是這邵長韞。崇德四年,邵文叔病痛淹纏,沉疴難愈,壽終於聖京。待邵文叔賓天后,仰呈蕭帝之聖諭,定國公一爵由其養子邵長韞承襲。
此後,邵長韞藉草枕塊、深居簡出,為父斬衰三載,極盡孝子之道。待三年脫服除喪後,便迎娶了自己隨身婢女沈氏辛夷者為妻。說起來,倒是一段「竹馬青梅兒同裳,兩小無猜日相隨」的舊緣。不過,此系前塵舊事,不敢擅自表述,暫且擱置不言。
且說這邵長韞聽沈辛夷如此說,並未搭言,親扶了沈辛夷去了東裏間坐下。自去案上開了鏡匣,取了一把篦子來,坐到沈辛夷身旁,方才緩聲道:「許久沒有替你篦頭了,這會正當清靜,我替你篦篦吧。」
沈辛夷微微頷首,任由邵長韞卸去了發上釵環,一頭烏髮便順勢垂下,盪起一股淡淡地辛夷花香。
「《楚辭·屈原·涉江》有雲,香木,木蘭露申辛夷。」邵長韞說道。
沈辛夷垂首輕嘆道:「若是木蘭、露申他們還在的話,也會同咱們現在一般吧。」言及此處,沈辛夷不禁雙目微餳,面上浮起一絲追憶之色。
「如今,就剩下咱們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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